【羡澄】囚爱（12）
莲花坞门口，江澄背着行囊，与江洄魏无羡告别。
“阿澄，好好照顾自己，有事就传信。”
“爹爹，江湖险恶，你在路上千万小心。”
“两位。”江澄双手作揖行礼道：“江湖路远，有缘再见。”
目送着江澄离开后，江洄不解道：“父亲明明想让他待在这里，可为何又亲自放他离开？”
“阿洄，你不懂。”魏无羡望着江澄渐行渐远的背影眯眼沉声道：“有时候逼急了，只会适得其反。”
“倒不如放他一段时间自由，让他彻底放松警惕，到时候，再来个欲擒故纵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江洄了然道：“还是父亲厉害。”
“阿洄。”魏无羡摸摸他的头，自说自话道：“虽说如此，但我对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，二年后他十八成年，若到时候还不愿留在莲花坞，就不能怪我和青衡君一样为爱疯魔了。”
“你也别怨我这样对你爹爹，这十三年，我实在是，太想他了。”
“父亲。”江洄道：“我相信就算父亲不这样做，他也一定会回心转意，和我们在一起生活的。”
“但愿如此。”
“话说父亲之前不是说还要让他强行分化成地坤吗？现在爹爹在外面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，万一他真的成了地坤被别人占了便宜，可怎么办呢？”
“放心。”魏无羡道：“就算他在外面突然分化，我也有办法。”
“不论他成为天乾中庸还是地坤，他都是我的，也只能是我的。”
江澄在人间游历，斩妖除魔，惩恶扬善，做了许多好事，一时间，名声大噪。
由此，他在客栈歇脚时，掌柜的也会免去房钱饭钱，给他上房居住。
某日夜里，他突然难受的紧。
身体燥热无比，额面上却冷汗涔涔。
拿了毛巾沾了盆内尚还温热的水擦脸，却始终无法缓解，反而越来越难受。
猛烈的莲花清香如潮水般将他淹没，他痛苦地闭上眼，已然明白这是发生了何事。
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，他突然分化成地坤了。
完了……
地坤信香肯定会引来客栈的其他人，尤其是天乾，他今日，只怕难逃一劫了。
忽然，一阵熟悉的香味从窗外传入，随后，在背后缓缓拥住了他。
“师父……”江澄艰难开口道：“是你么？”
“是我。”魏无羡抱起他，将他放在床上，将身子慢慢覆盖上去道：“阿澄，你分化了，我来帮你。”
“师父，不要……”
“你放心。”魏无羡撩开他的衣领，抚上他的后颈道：“只是临时标记。”
“再说，这次我若不帮你，其他天乾，可不会只是临时，也不会像我一样温柔，只会粗暴，然后甩袖离去。”
“好。”江澄败下阵来，道：“师父，你来吧。”
“但是我希望，这次，你不要把我当作他。”
“当然。”魏无羡捧起他的一缕墨发吻了吻，眸色幽深暗沉道。
挥手设好不被任何人打扰的结界，魏无羡抚摸着他微红的脸颊，对准那片柔软，吻了下去。
一夜迷离。
翌日，江澄悠悠转醒，看着一旁沉睡的魏无羡，生出几分不真实感。
罢了。
师父，也是为了帮他。
“阿澄。”醒来穿戴整齐的魏无羡在梳妆台前给他梳好头发，轻笑道：“有了师父我的标记和掩盖你地坤信香的法术，哪些心怀不轨的人，不敢轻易近身。”
“嗯。”江澄道：“徒儿多谢师父帮忙。”
“那你，要不要考虑回莲花坞，我们，还像以前一样，做师徒。”
“师父。”江澄缓缓转过身，定定道：“徒儿游历人间不过半载，师父就这般急不可耐了么？”
“阿澄。”魏无羡放开他的头发，眯眼沉声道：“我可以等你想通，但你要知道，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。”
“再说吧。”江澄转过身，疲惫地揉揉眉心道：“就算我要与师父你在一起，也不能这般名不言顺。”
“好。”魏无羡气极反笑道：“你的性子，还真是同我那个师弟一样执拗，我说不过你。”
“多说无益，事办完了，我也该走了，你好好照顾自己，清心丹，记得汛期时服用。”
“师父慢走。”
一阵风过，魏无羡早已离去，而桌案上，多出了几瓶清心丹。
从那之后，魏无羡果真遵守承诺，从未出现打扰他的生活，而有法术掩盖和清心丹的他，也在每月难捱的汛期顺利熬过，再也不用提心吊胆。
转瞬间，两年过去，他也年满十八，出落的越发与某人神似。
今年中秋，他照例回莲花坞，同魏无羡江洄一起吃团圆饭。
“阿澄。”魏无羡夹了一块麻辣牛肉放到他碗里道：“多吃些，你都瘦了。”
“是啊，爹……”江洄立马改回称呼道：“师弟，你在外面游历太辛苦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，就多用些，顺便多陪我父亲几天。”
“好。”江澄扒拉两口饭菜，放下筷子道：“今年，我会在此多待些时日。”
闻言，魏无羡江洄皆是眼前一亮。
这是不是意味着，江澄想通了，愿意留在莲花坞，当他们的亲人了？
“这是好事啊阿澄，来，喝点汤。”魏无羡边说。边给他添了一碗莲藕排骨汤。
“嗯。”江澄接过汤，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。
半月后，江澄坐在秋千上荡漾着，嘴角微微勾起。
云梦莲花坞，始终是令他安心之处。
可他还是不想长久待在此地，作为哪位故人的影子活一辈子。
“你又要走？”宗主房内，魏无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颤声问道。
“师父。”江澄道：“天地浩大，作为修仙之人，理应扶危济困，心系芸芸众生。”
“那我呢？”魏无羡眼眶通红道：“我算什么？难道之前那一晚，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？”
“你心系天下苍生，可你知不知道，我和江洄也是人，我们，又等了你多久？”
“对不起。”江澄垂眼，回避他的目光道：“我知道这三个字很苍白无力，但如今，我只能对师父还有师兄说声抱歉。”
“好。”魏无羡不忍闭眼道：“你执意如此，我们无法阻拦。”
“就当是一场梦吧，梦醒了，我也该解脱了。”
“徒儿多谢师父成全。”
戌时，江洄邀请江澄共进晚膳。
“师弟。”江洄给自己和他分别倒了一杯酒，道：“这杯酒，我敬你。”
看着这颜色奇异的酒，江澄有点犹豫。
“师弟可是担心这酒有问题？”江洄拿过他的那杯，一饮而尽，解释道：“师弟，这只是加了些果汁的甜酒而已。”
“你不是怕苦惯了的么？”
“好，我相信师兄。”江澄不再怀疑，拿过他的那杯，同样一饮而尽。
岂料喝下的瞬间，他便眼前一黑，没了意识，倒在了桌上。
“对不起，我和父亲，也是迫不得已。”江洄缓缓站起身，用灵力逼出体内有问题的酒后，喃喃道。
魏无羡现身在此，抱起无知无觉的江澄，欣慰道：“阿洄，你做的很好。”
“父亲。”江洄背对着他道：“就算是囚禁，也得对爹爹好一点，他怕疼，也怕苦。”
“这是自然。”
黑暗中，江澄转醒。
入目所见，便是魏无羡氤氲着浅浅笑意的桃花眼。
他想要起身，可四肢都被施了定形术锁链绑着，根本动弹不得。
“师父……”他道：“你为了留住我，竟然利用让我毫无防备的江洄来，真是卑鄙。”
“阿澄。”魏无羡充耳未闻道：“你乖一点，听话一点，师父我，便还是会一如既往对你好的。”
“来，把这个药吃了。”魏无羡翻转掌心，一个紫色小瓶出现在手中，从中倒出一颗，拿手指捏住，递到他嘴边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江澄看着这紫色的丹药，有股不好的预感。
“复忆丹。”魏无羡轻笑着解释道：“顾名思义，此乃恢复往昔记忆之丹。”
“只要阿澄你吞下去，前世的一切，都会想起。”
“那个时候，成为我师弟三毒圣手的你，也不会千方百计地想着逃跑，想着怎么离开我了吧。”
不……
不要……
他是姜成，他不要成为那个江澄江晚吟……
“不！”江澄极力抗拒道：“我不要吃这个！”
“吃不吃，由不得你说了算！”
魏无羡目色狠戾，强行掰过他的脸，一手按在他的下巴上强迫他张开嘴巴，一手将复忆丹，放了进去。
“唔唔唔！”江澄拼命挣扎想要吐出丹药，可魏无羡死死捏着他的下巴，不让他有任何可以反抗的机会。
因为下巴被捏着，嘴巴张开，江澄无法控制地双眼流泪，看上去好不狼狈。
“不准吐出来。”见此，魏无羡有些心疼，放开了他，但还是沉声警告道。
江澄绝望地闭上眼，将那枚决定命运的丹药吞了下去。
霎时间，记忆如海浪般涌来，吞没了他的意识。
冥界，黄泉道，奈何桥边。
江澄来到孟婆面前，准备一碗孟婆汤下肚，将今生往事一笔勾销，只待来世重新开始。
“公子。”孟婆道：“恕老身直言，就算你饮了此汤，也无法忘记，投胎转世。”
“此话何意？”
“你的魂魄不全，无法进入黄泉道投胎。”孟婆言简意赅道：“人间七情，便是七魂。”
“喜怒哀惧爱恶欲，而你，尚有一丝爱魄，留存于人世。”
江澄细细思考，想起那枚从自己肚子里剖出来又物归原主的金丹，顿时明了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道：“可是，我还是想忘记过往，重新开始。”
“可以。”孟婆道：“公子在世时斩妖除魔，为天下苍生度化夷陵老祖死而后已，功德圆满，可从偏道轮回，暂时忘却。”
“生死簿记载，人间有一富户夫人久难成孕，若你的魂魄寄存于此女子腹中，便能顺利为人。”
“只是，她会因为产后大出血而亡，而你这一世，也将成为被抛弃的孤儿。”
“即使此番如此辛苦，你也愿意么？”
“好。”江澄毫不犹疑地答应道：“我愿意。”
“公子既已决意如此，那么，请服下此忘尘丹。”
迷雾散去，前尘旧梦往事、朝朝暮暮，全都清晰可见。
“你就是我，我就是你。”海浪退去后，前世的三毒圣手站在海面自动分离开的小道上，朝他道。
“我们从来，都是一个人。”江澄说着，朝今世的自己伸出了手。
见他犹豫，江澄道：“你放心，我不会伤害你。”
“这些记忆，你早就该知道。”
“只不过前世因今世果，今世经历的一切，都是命运的安排。”
“好。”今世的江澄道：“我相信你。”
说完，他将手缓缓放了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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